合作交流-歌舞乐展演

乡土——艺术活力之源

来源:本站原创 日期:2011-07-07


乡土——艺术活力之源

    五月是绿色生长、积聚最快的季节,也是世间万事万物最忙碌的季节。山在忙,水在忙,江河在忙,道路在忙;生存在这天地山水间的人更忙:忙挖地、耕耘、松土,忙播种、浇水、施肥,忙抵御天灾人祸,忙起房盖屋,忙纺纱织布,忙上班上学;忙这忙那,只为一个目的:收获。人要吃穿,要过好日子,社会要前进,国家要繁荣,必须辛苦忙碌,才会有好收成,生活和各行各业发展方能达到理想目标。
    文化艺术工作者是忙碌人群中的一部分,我们和农民一样不仅要忙,而且须把握农时,不能错过季节,什么事都得赶在节令到来前进入状态,做好准备。今天我们就是为这样的事聚到一起的——第七届全省民族民间歌舞乐展演即将到来,为争取各州市出演的节目较上届有新的突破,水平明显上升,取得丰硕果实,使云南民族民间歌舞乐舞台更加出彩、繁荣,需要立即行动起来,开始我们新一轮的耕耘播种,进入新一轮的“忙碌”。
    回顾、思考历届展演在节目选择和编导相关工作上的主要经验教训,“基点”也即“立足点”是我们首要考虑的事,它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决定节目成败和水平高低的关键。这个“基点”就是要不忘展演的“民族民间”属性,紧紧把握住“民间”亦即“乡土”艺术特质,明确“乡土”是艺术活力的源泉。为此,想讲三点希望:
    一、提升修养
    古人说:土有膏泽;泥多佛大;水涨船高。 可供我们思考。
    土有膏泽。“土”指“泥土”“乡土”,“膏”指肥力,“泽”指水分、滋润。土有膏泽的意思是要人们认识大地——我们立足的乡土是我们汲取充足营养、水分的源泉,土肥水沛好长庄稼,要认识她,热爱她,珍惜她,在她上面踩实、站稳双脚,毫不动摇。
    泥多佛大。以人塑造佛身为例,用的泥多,佛身塑得就大,比喻要创造一件上乘作品或做成一桩有影响的事,须具备修养,舍得出力,下足功夫。
    水涨船高。比喻取得成果往往像行船时船和水相辅相成的关系一般,同个人自身的素质涵养水准和奋斗精神成正比。
    对民族文化艺术工作者来说,“民间”是聚焦的主要方向,“乡土”是时刻不能遗忘的艺术精魂所在。“民间”、“乡土”可以说是我们工作的起点和终点。我们创作、编排的节目只有取自她、反映她才是对路的,才会在质、形上达于受观众欢迎、喝彩的上乘水平。因此,立足乡土,挚爱乡土,亲近乡土,寻索乡土,耕耘乡土,反哺乡土,繁荣乡土,是我们的责任,每个人都应提高对“乡土”的认知度、熟悉度,更深层地进入乡土去吮吸养分,挖掘探索,为发现、保护、培育、弘扬民间艺术之花贡献智慧和力量。

第六届展演:玉溪市代表队演出大型歌舞《彩云碧玉》 

   

     二、拓宽视野
     民族民间歌舞乐展演在举办六届之后,如何创新、出新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共同课题。创新是艺术发展、前进、上升的标志,同时创新又是焕发编创人员突破难关追求新高度激情的富有挑战性的动力源。按以运用传统艺术形式为主进行节目编创的要求,经几届编创演出后,如何创新必然会成为编导和组织领导者当前最费脑筋的事,遭遇难点或至困惑的情况无法规避。例如:在对传统民间艺术进行翻新、改编、提升、延展处理时如何远离“惯性”影响,脱开旧套,避免出现这届参演节目和上届(或上某届)参演节目相似、相雷同的情况;节目无论内容安排、民间风格体现或艺术手法运用上和所要表现的那个地方、民族的实情如何避免出现游离或距离;有人认为可用民间艺术资源已差不多用尽,对部分民族来说意欲给他们编创全新内容、形式的节目几乎是一件极难实现的事……。若出现上述问题,该如何办?优佳答案是:到“民间”“乡土”去呼唤“芝麻开门”,寻找“开锁钥匙”。一种客观可取的态度是最好先检视一下自身精神文化行囊中是否有民族文化艺术资源的丰富储备,因为在通常情况下,上述问题的产生往往同日常积累不足亦即掌握民间——乡土艺术的深度、广度、细度不够有关。虽然民族民间文化艺术资源各地各民族拥有量不一样,有的相对多,有的反之,但其在社会生活中的存在与表现情状如糅裹在有关村寨乡野反映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风俗内的功能、方式则多属大同小异,粘附于民间传统节日、喜庆、婚嫁、丧葬礼仪、宗教活动、村寨信仰风习及日常生活文化中的歌、舞、乐形式多种多样,不胜枚举。如今其中一些已被运用,在舞台上发放光彩;有些则依旧自存乡野,无人问津,更别说用来加工呈现在剧场、广场观众视线之中了。其中丧葬习俗及宗教信仰祭祀风俗中的音乐舞蹈即属此类,其内泥土味、人性味、文史味和沧桑感极重的艺术珠玑或未被发现,或未被认识,或虽知某些线索和表象,却因不识其底里和价值所在而未被给予正视亦即采取有效、可行步骤去进行调查、研析、挖掘、搜集、识别、利用,至使相当数量的艺术珍宝未能获得抹去封尘显露容颜的机会。类似情况不在少数。



  
   牟定彝族三月会群众左脚舞(1980)                晋宁荒川彝族花鼓舞(1986)


    下面以丧葬仪式中的歌、舞、乐为例说说。
     “以娱治丧”、“丧礼举乐”是我国起于古远时期,至今还广泛流传于汉族和众多少数民族地区的风俗。由于自古人们对丧葬十分看重,葬礼使用的手段和融入的文化艺术内容、样式特多,以至伴随时间推移,日积月累,经久凝聚,丧葬礼俗渐自变成仿佛一座价值难以估量的“宝库”,使大量历史文化艺术信息(其中相当数量是原始、原型信息)得以积淀其内,较好地保存下来。例如一,不少传统风俗节日渊源同丧事有一定联系。传说若干民族节日是从古代丧葬仪式逐渐演变为蕴含缅怀、纪念、歌颂意义的风俗节会的。白族绕三灵、火把节、耍海会(捞尸会),牟定彝族三月会,富宁彝族跳公节,傣族泼水节,瑶族盘王节,彝族插花节等,都包含着同这些民族祖先为民献身,死后民众以不同方式为其料理后事并感念其恩德的历史、情感轶事有牵连。 这类节会融入的歌、舞、乐不仅让人眼花缭乱,而且极富特色。二,民谚说,“生要静,死要闹”,意思是说生孩子时安静,孩子好领;人死,“闹”能驱邪,生者可获平安。“闹”指唱唱跳跳而言,很多民族以歌舞送丧的古俗至今兴盛未泯,丧葬礼仪中歌、舞、乐多种多样。已绝声一二千年的《诗经》唱诵因用于丧葬礼仪而意外地留迹于云南元江,其内《小雅•歌蓼莪之三章》现今仍在当地白族葬礼上咏唱, 成为现存“活态”中国古远文化中令人惊异的孑遗奇事之一;大理等地洞经音乐原常于丧事作“清消乐”(禳灾涤晦音乐)于出殡后谈奏,今依然固我;彝族狮子舞、三叉舞、刀舞、金钱棍舞、花鼓舞、确比舞、面具舞、打跳(舞),哈尼族棕扇舞、扇子舞,昆明彝族、第五届展演:昭通市代表队汉族《四筒鼓舞》汉族秧老鼓舞,昭通汉族四筒鼓舞,景颇族整栽栽舞,纳西族东巴舞等,是丧事必不可少的内容;吹打乐,多数民族、地方都有,有些民族的“红白喜事”吹打乐(如白族唢呐,彝族香堂人、白依人唢呐等)特别有名;杵乐,部分民族使用。上述同丧葬礼仪有关的歌、舞、乐有些属于无界限艺术(在丧葬礼仪和其他喜庆场合都能用的不受限制的通用形式);有些属于有界限艺术(一般只限于用于葬礼,别的场合不能使用)。随着时间推移和观念、习俗变化,原来专用于丧葬礼仪的歌、舞、乐品种有些逐渐向“无界限”艺术转化,被直接利用或加工、改造为“通用”形式,诸如狮子舞、花鼓舞、秧老鼓舞、四筒鼓舞、棕扇舞、确比舞、东巴舞等,例子很多。丧葬礼仪中的歌、舞、乐是一宗重要精神财富和“含金量”高的可利用文化艺术资源,将其从民间土壤内掘出并从丧礼民俗中“剥离”出来(赋予新的含义)用于欢乐表演,在更广阔的范围内为社会大众服务,前景宽豁,意义深远,我们何不留心于此,在有的地方已实践在先的基础上继续一试?!

  
 第五届展演:昭通市代表队汉族《四筒鼓舞》

    除丧葬乐舞外,视点还可投向各个方面。有些跨民族、跨地区的艺术形式,不要因对历史与现存情况不太了解而形成某种“局限”观念,例如孔雀舞,不光傣族跳,历史上跳的民族较多,有的如今还在流传。明代“蒲人”(今布朗族)盛行“吹芦笙为孔雀舞”, 近世布朗族跳的孔雀舞虽已不再用芦笙伴奏,但余韵犹存,应即此舞跨越数百年延续下来的印证;清代纳西族东巴舞谱中有孔雀舞、孔雀吃水舞,写绘得形象具体,民间东巴会跳; 藏族有孔雀飞来舞、孔雀吃水舞,边唱边舞,著名藏族舞蹈家欧米加参擅长该舞,跳得很美。诸如此类,例子很多,我们可充分利用,尽情发挥运用。

 

第六届展演:红河州代表队哈尼族棕扇舞《闹宴》

    总之,现时可以利用的民间艺术资源很多,只要拓宽眼界,认真细致搜寻,谁都会发现,嫣红姹紫五色缤纷的民族民间歌、舞、乐繁花离我们并不远,它们可能就在身边且正朝我们招手呢!

 

第五届展演:玉溪代表队彝族花鼓舞《喜丧》

    三、填补空白

    我想说的是满族。前面六届歌舞乐展演,云南26个民族中只有满族没有在春城舞台亮相,一直是人们心中的遗憾。我对此曾多次呼吁并在第三届起的编导会上专门介绍过云南满族的情况,特别是满族民间尚存的有关歌舞艺术的蛛丝马迹和信息。

 

保山市隆阳区水沟洼村满族妇女(1998)

    云南满族约1•2万余人,多数散居,只有少数相对聚居的村落分布在保山市隆阳区山中。1998年我曾去那里作调查,写了涉及人口、地理、环境、村落、建筑、家庭、生产、生活、经济、文化、风习、宗教信仰、历史变迁(含家谱、古代墓碑碑文)、艺术、代表性人士等内容的长篇调查报告, 其中谈到他们民间听不到人唱歌看不到人跳舞但不等于他们没有歌、历史上亦不曾有舞的情形,还提及采集到他们唱的歌和数十年前曾跳过的舞的点滴如金贵的信息,尽管当地流传着“唱山歌(山曲)是不正经人干的事”的说法,从而使人在公众场合不敢谈及唱歌跳舞的事,亦完全听不到谁唱歌,但经深入走访,私下却有好听的满族汉族皆唱的民歌(山曲)在悄悄流传,于是十分不易地记了几首,其中一首这样唱:“月亮出来月亮白/靠爹呀/靠妈呀/靠不着/实心小妹靠一个/好比月亮靠梭罗”。听时年92岁的保山瓦房乡水沟洼村满族老知识分子黄朝先生讲,他幼年时曾见会跳舞的满族人跳一种拍腿舞蹈,后来会跳的人死了,没有传下来,就失传了。这种多少有点像清代满族“莽势空齐”舞的线索,弥足珍贵。尽管黄朝老先生所言舞蹈的时空约已逝去八九十年,但黄老先生的记忆和提供的动作情景完全起到了连接历史的作用,使一种曾在保山瓦房乡满族村寨流行的有“拍腿”动作的舞蹈并未死亡,今天的满族同胞完全可以、应该并且有义务把它重新复活起来。期待即将举行的第七届云南省民族民间歌舞乐展演改写历史,请“云南满族”走到舞台上来,他们听到的将是观众为他们扬起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笔者与92岁满族黄朝先生合影

    让我们一同努力,在乡土中寻找未知的,复原失传的,挽救濒危的,延展原有的,创造适合的、需要的……。百彩千辉的云南民族民间歌舞乐舞台必将更加令人瞩目!

文章、图片:杨德鋆(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专家委员会委员)